告別


  一直以來,習慣了在凌晨時不睡。不一定做什麼事,或許讀書,或許聽音樂,或許發呆。當然,也有可能讓自己掛在網路上,看著人群不斷地來來去去。

  對我來說,這是一天中頭腦最清醒的時刻。安安靜靜,沒有白天的喧囂,也沒有一些不得不應付的干擾。我可以完全由自己決定下一步要做些什麼,而不必理會旁人的眼光。每天總要這樣直到天色漸亮,才勉強自己睡去,以便應付天亮後的現實生活。

  「好像好沒出息喔。」妳有次這麼說我。有沒有出息,其實,我並不關心。我只想一直這樣的過下去。

  我是那種會一直照著慣性活下去的人。不喜歡變動,也不希望變動。維持現狀,對我來說,就是最大的滿足。很多時候,我對於自己認定的事,有一種莫名奇妙的固執。如果有人試圖改變我的一些想法,所能得到的總是我的絕不讓步。妳其實是個跟我個性差異很多的人,但在這幾點上,卻跟我有一致的看法。

  「現實與非現實的差異。」這是妳最喜歡掛在嘴邊的一句話。妳總是這麼形容著網路上的一切。有時,我不禁會懷疑妳這種想法是妳與生俱來就有的。妳固執的把妳的生活切開成兩個部份,現實的與非現實的。在白天照著既定的行程過著妳的現實生活,到了夜晚,則開始非現實的旅行。妳緊守著現實與非現實之間的分界,不容任何人侵犯。現實跟非現實,是永遠也不會有交集的。

  這道理對妳來說就像是一加一等於二那般牢不可破。在非現實的世界,妳可以跟許多人相處甚歡,嘻嘻哈哈。甚至彼此開著有些誇張的玩笑。但是一旦如果有人試圖要跨越妳設的分野,便立刻會被妳無情的封殺。非現實的一切,只是妳對於現實的一種逃避。妳一旦受了委屈便把自己封閉起來,躲在非現實中,努力編織著歡笑。

  「只要什麼都不想,就可以覺得很快樂。」妳總是喜歡這麼說。看著妳任性地玩著所謂網路的遊戲,妳樂此不疲地投入這個簡單又複雜的遊戲中。就像個小孩子,專注地玩著自己的遊戲,誰都不能介入。妳喜歡做夢,網路便是妳築夢的地方,妳在這追尋妳缺少的被關心,獲得一定的滿足。現實生活v漱@切,妳並不滿意,但只要在合理的程度內,妳不希望有什麼改變。妳安於這樣的生活,寧願抓住現在擁有的一切,而以其他方式來彌補不足的地方。

  相對於妳的現實與非現實,妳的逃避,我並不能如此乾脆的將事情一分為二。我不是個喜歡逃避的人,遇到了事,不管如何,總會逼自己去解決。我不會任由自己處在混沌的狀況下太久,比較習慣用理智的態度來處理事情。就像個旁觀者一般,常常默默地看著妳在網路上出沒,而不願打擾妳的生活。

  對我來說,深夜本來就是等待的時間。要能跟妳說上幾句,本來就是要排隊,再加上一些運氣的。我已習慣了這樣的等候,就像是早已習慣了保持深夜的清醒。

  有時,我也會想想,自己對於妳來說,究竟該算是怎樣的存在。一個好聽眾,朋友,或僅是一個不重要的路人。在心情走到最後之前,我並不想知道答案。偶爾妳心情不好找我傾訴時,我就成了妳的避風港。這種時候便會覺得妳好小好小,想要好好保護妳。我想,自己對於妳的生活,畢竟還是有一點點重要吧。

  我寧願就這樣一直守在妳的身邊。

  「不要對我這麼好。」妳不只一次這麼對我說。

  我想,妳不知道我一點也不在意因妳而產生的負荷。我就這麼坐看妳任性地對待著妳身邊的一切,任性的對我。任著妳把我的心當靶,不斷地用刀投擲。我從不擔心會寵壞妳。我已不再在乎自己會如何了。我想,我們之間v疑鰜Y,總要有一方讓步才得以維持的吧。妳始終是個固執的孩子,常常能比我更固執。

  「你有點意見好不好?」

  妳在我不只一次的讓步之後這麼說著我。我不想辯解什麼,解釋與否並不會有什麼差別。我始終懷疑,解釋是為了自己的立場還是為了別人對自己的看法。我的立場或別人的看法,其實也並不是那麼重要,許多事早就沒差了。只要妳快樂,怎麼想都好。我只想學會怎麼習慣面對妳刻意的閃躲,只想學會怎麼對待自己情緒上的落差。對著妳越來越模糊的話語,越來越冷淡的態度,我只覺得越來越疲憊。

  「這是為你好。」妳這麼解釋著妳的舉動。妳說v漁伬堇y氣篤定,不禁讓我有了這樣真的對我比較好的錯覺。

  這真的對我比較好嗎,我其實只在乎這是不是對妳最好。只要妳這麼認為,我是不會有什麼意見的。我已漸漸地習慣了對妳讓步。

  「對不起。」妳突然冒出這麼一句。指的是妳的態度還是我的讓步,我不知道。我只是一逕地希望妳沒有感到不高興。我的心早已越來越輕,感覺不到重量。妳的對錯或道歉與否,對我已不是必要的了。我想,我始終是可以這樣耐心對妳的。只要妳認為怎樣比較好,我就怎麼做。

  「離開我吧。」妳似乎下定了決心這麼說著。面對我的不置可否,妳焦急地希望我表示意見。

  我又能說些什麼呢?關於這整件事,或我的態度,其實,對妳來說都一樣了吧。妳已經這麼認定了,我的表示與否,又能改變什麼。我想,我畢竟只是屬於非現實中才會出現的角色吧。妳的遊戲只要單單純純,沒有負擔,不必顧慮有什麼壓力的。

  「也好。」我聽著自己這麼說著,沒有什麼表情。妳說我沒有喜怒哀樂,沒有意見。我只是認為把情緒表達出來,又能有些什麼助益。如果事情註定了要發生,是怎麼樣都攔不住的。世上的許許多多的事並不會因為生氣傷心與否就會有所改變。

  「拜拜。」妳笑著說。
  「拜拜。」我跟著這麼說,像是被制約後的反應。

  那天早上,天空陰陰的,飄著毛毛雨。接著狠狠的哭了一場,雖然明知道不該為這種事傷心。我放棄了白天睡眠的作息,任由自己漫無目的地遊蕩在街上,像是個無主的幽魂。走著走著,覺得累了,想了許久,竟找不到一個地方能夠休息。

  雲很厚,太陽沒有探頭。


  我想,這樣的天氣,還是只適合告別。